82獨家

顧憐醒時, 蕭遲硯正守在她的身側，見她醒，忙道：“感覺可還好？”

“我都好的, ”顧憐嗓子裏澀得厲害, 被扶著喝了半杯溫水, 才繼續問道：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
蕭遲硯是從練兵場急匆匆趕回來的，聽說顧憐暈倒了, 一時竟然六神無主, 此時握著她的手道：“大夫說你憂思過度，所以才會這樣。”

他的眸子黯了一下, 勸道：“小憐, 別再總想著孩子的事情了，好不好？”

他只以為是孩子的事情，其實根本上是因為顧鈺，正是因為憂心胞兄, 顧憐才寢食難安，急切地想要個孩子，來讓自己手裏的籌碼更重一些。

顧憐心裏對他是有愧疚的, 她低低應了一聲，又別過臉, 默了會兒, 道：“蕭大哥, 你怪我嗎？”

怪她任何事都顯得那麽有功利性。

蕭遲硯搖了搖頭，又點頭, 放開她的手, 聲音有些低，“其實有些怪, 但因為是你，又都可以忍受。”

顧憐有些想哭，側身背對著他，開始掉眼淚，蕭遲硯吩咐廚房備下飯菜，便坐在一旁陪著她，一句話也不說，等她哭夠了，轉過身來時，才道：“餓了嗎？”

他用帕子蘸幹顧憐面上的淚，溫聲道：“聽話一些，乖一些，不要想那麽多，好嗎？”

顧憐也不願這般，但她現在的境地逼著她不得不這樣。

她伏進蕭遲硯的胸前，淚眼蒙蒙，嗓裏含著嗚咽‘嗯’了一聲，答道：“不想了。”

蕭遲硯撫著她的黑發，溢出一聲嘆息。

秋雨漸涼，轉瞬，便到了十月的最後一天。

這日裏，京中下了好大一場雪，如鵝毛一般紛紛揚揚。

廚房燉了雞湯，送來時香味溢滿整個屋內。

顧憐支著腮看窗戶的方向，又看碳爐子，手中不經意把玩著一對翡翠玉鐲。

入冬以來，她有一段時間沒出門了，成日裏悶得慌，前幾日緒蘭還來陪她打打牌，這幾日也不來了，據說是因為太冷，不大想動彈。

落雪簌簌，時聞折枝。

顧憐喝了一口雞湯，胃裏瞬間暖意融融，她問桃兒道：“給蕭大哥溫著一碗了嗎？”

“溫著了，”桃兒答道：“都按姑娘您的吩咐給將軍溫著湯，飯菜也都差不多備好，等將軍回來便可以端過來。”

蕭遲硯越發忙碌了，顧憐不知他每日在做些什麽，也不去煩他，能做的就是操持好他每日的衣食住行。

用完飯，顧憐在屋內站著消了會兒食，然後將溫養身子的湯藥喝下去。

她幾乎每日不斷地服用著湯藥和補品，心裏的焦急只不在蕭遲硯面前顯露出來，私下裏該準備的一樣不落。

自從從濟州回來後，明面上他們很默契地都不再談關於孩子的事情，一切都和以往一般無二，不再刻意避免懷上孩子，也不再刻意想去要個孩子。

顧憐前幾日收到了來自沈氏的帖子，沈氏想請她去蕭家做客，但醉翁之意不在酒，想看她肚裏孩子才是真的。

她沒懷孩子，就算真的懷了，也不可能出門去。

屋內暖融融的，窗臺之上有融化了的雨水滲入。

顧憐撥了撥香爐，隨手打開自己放話本的抽屜。

她已經有段時間沒看過話本了，前段時日看的多一些。

抽屜抽開，顧憐將書全都拿出來，打算擇一本看看，抽屜空後，那個小匣子也滑了出來。

顧憐的動作一楞，將匣子拿起來，又放回去，面上有一絲凝重。

這個匣子她藏得深，也記得牢，如何能看不出來匣子後面的鎖扣被換過了。

在這個房間裏，除了蕭遲硯，還有誰有機會動她的東西，然後又紋絲不動放回去呢？

顧憐也沒了看話本子的興致，將東西收好，便坐在榻上等蕭遲硯回來。

他回來時，已經戌時了，大氅之上落滿雪粒。

烏雲翻滾，天邊隱約風聲轟鳴。

顧憐上前去想替他接衣裳，卻被躲開。

蕭遲硯道：“我身上寒氣重，你衣裳薄，莫要病了。”

他拿了幹布巾擦發上的雪水，見她快要寸步不離跟著自己，還有些緊張的模樣，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沒怎麽，”廚房的飯菜已經送來，顧憐拉著他的桌邊，柔聲道：“只是心疼你，每日早出晚歸的，我也幫不上什麽忙。”

“我替我操持著府裏的事情，每晚回來能t很快吃上熱飯熱菜，”蕭遲硯捏了捏她的臉頰，笑道：“還能替我鋪床疊被，做的還不夠多嗎？”

顧憐將他的手拿下來，“不和你說了，你快些吃吧，省得胃裏難受。”

若是要責問，早就該問了，顧憐看著蕭遲硯的側臉，心底重新踏實起來，她能確定的一件事就是，按蕭遲硯對她的縱容度來講，收集蕭家人的信息似乎也不是過不去的什麽大事。

“今日怎麽比前幾日都回來晚一些？”

蕭遲硯拿筷子的手頓了下，答道：“太子殿下似乎病了，我去看望了他。”

“病了？”顧憐對楚懷安還算有好感，於是問道：“是風寒麽？這天氣最容易得風寒了，但若好好養著，好起來也快。”

“不是風寒，”蕭遲硯不知該怎麽和她說，想了想，道：“是家事。”

東宮這件事好像也並不算太隱秘，見顧憐實在好奇，蕭遲硯道：“東宮的一位良娣與太子妃似乎不大對付，太子殿下被氣到了，心中郁結，又受了寒，才會病倒。”

“如何不對付？”顧憐追問。

蕭遲硯無奈，附在她耳邊告訴了她，見她吃驚，囑咐道：“莫要亂說。”

“自然自然，”顧憐此時心裏有些可憐、也不算是可憐，只覺得楚懷安如此尊貴的人，自己的內殿竟然亂成這般，不禁感慨道：“幸好咱們院裏沒有這麽多人，要是誰給我下藥，我定然防不住的。”

話落，她看了眼蕭遲硯，有意無意道：“你若是納別的女人進來，後果你是知道的！”

蕭遲硯忍俊不禁，很恭敬地回她的話，“遵命，顧憐大人。”

顧憐被他逗笑，有模有樣道：“好了，那你退下吧。”

十一月。

顧憐今早起來有些腹痛，記起來是要來月事的日子，便起身換了件衣裳，但褲子上幹幹凈凈，並沒有一滴血跡。

顧憐本不以為意，只覺得應當是快要來了，一直到了晚上，月事帶上都幹幹凈凈，她才有些坐不住，令人請大夫來。

來的人是之前一直為她把脈調理身子的一位婦科大夫。

顧憐有些緊張，手上發了些汗，待大夫收手，忍不住問道：“大夫，我這身子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，遲遲懷不上孩子是否也與之有關系？”

大夫面色有些嚴峻，捋著須，聞言立刻搖頭，“不不不，姑娘您身子並無大礙，只是這肚裏的孩子似乎有些危險，怕是保不住了。”

顧憐一楞，聲音有些結巴，“大夫，您、您說什麽？我每個月都有來月事，怎麽可能懷孕了？您會不會診錯了。”

“您這孩子月份不大，落的也不穩，孕期輕微出血其實正常，但……”大夫欲言又止，“總之您還是註意些，我先開些安胎藥，起碼得等過了這個月，孩子還在肚裏，才好些。”

顧憐渾身發著冷，身子僵直著，桃兒替她問道：“那還有沒有什麽要註意的事項？”

“少動多靜，”大夫開始收拾藥箱，“能不能保住，看緣分吧。”

大夫走後，顧憐渾身癱軟下來，摸著自己的肚子，有一刻的失神，但很快，她就反應過來，顫聲對桃兒道：“快、快去抓藥。”

她的唇色不過一瞬就蒼白了下來，幾乎是快要站不穩地扶著墻慢慢躺到床上，維持著這個動作一動也不動，一直等到藥煎好，她才有所反應，將還冒著熱氣的藥兩三下全都喝了下去。

桃兒不忍，“姑娘……”

這個孩子顧憐盼了太久太久，卻沒想過是以這麽一個打的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出現。

她努力不讓自己情緒有太大的起伏，又重新躺好，湯藥的苦澀才讓她感覺自己還是活著的。

算時間，這個孩子應該是在溫泉山莊那段時間懷上的。

在這期間她暈倒過，與蕭遲硯同房過……

顧憐不能細想，越是想，她越是膽顫。

無論如何，她都要保住這個孩子。

喝完藥後，顧憐出了一身的大汗，等到小腹的痛意止住了，她才在桃兒和何大娘子的幫助下擦身洗漱。

洗漱完後她立刻又躺了回去，閉著眼感受著這個孩子的存在。

她感受不到，孩子太小了。

顧憐有些鼻酸，本是想哭的，又怕自己情緒不好，影響到孩子。

蕭遲硯回來時，便見她躺在床上抱著被子不知想著什麽，他走上前去，見她眼裏似乎含有淚光，語氣裏帶上了一絲焦急，“小憐，發生了何事？”

“無事，”顧憐用手揩了揩自己的眼角，笑道：“就是月事來了，身子不大舒服？”

她扶著床頭稍微坐起來一些，“用晚飯了嗎？”

“在外面吃了，”蕭遲硯看了看她的臉色，站起身道：“等我回來。”

他急匆匆出去了，回來時已經洗漱完畢。

蕭遲硯將她抱進懷裏，如之前每個月一般，輕輕將自己滾燙的掌放到她的小腹上，“我替你暖暖。”

顧憐背對著他，從蕭遲硯身上傳來的暖意不斷地往她身上湧去，原本有些冰涼的身子也有了些暖意。

聽著身後的呼吸聲，顧憐回過身，面頰埋在他的胸膛前，聽著他的心跳聲。

她暫時不打算告訴任何人這個孩子的存在，至少得這個月過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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